上周日中午，卢同学在微信群里拉壮丁。被拉的壮丁，需要到复旦管院图书馆三楼，完成一个视频采访：你认为什么是爱？
说实话，我不大愿意在摄像机前抛头露面，因为我天生就是一个呆板的人，装腔作势的时候表情总不自然，自己都看着别扭，更不想去膈应他人。但卢同学一时拉不到那么多的路人甲撑场（毕竟不发盒饭），本着乐于助人，急人所急的秉性，我答应了。
中午闲暇时间有限，采访要在一刻钟之内完成，容不得多加思索，从光华楼到管图的路上，我就在想，到底什么是爱？
这个问题，用孔夫子的口吻说：大哉问！什么是爱，我一时真不知从何说起。幸亏突然灵机一动，想起多年前写过一篇类似话题的随笔《大命题，小分解》，临场可以救急。打开QQ空间温习了一遍，十分钟内，基本上打好了腹稿。
“咳咳。我理解的爱，就是占有欲。这可能听上去很功利，但我认为这是爱在人性层面的最深层次洞察。
当我们对某一样事物，产生了占有的欲望，就发生了情感的链接。对它有短暂的、初浅的占有欲，就是喜欢；对它有持久的、深入的占有欲，就是爱。我认为，这就是喜欢与爱的区别。
民国有一位诗人叫苏曼殊，他有一句诗‘与人无爱亦无憎’，我认为这是空谈，很难做到。因为欲望是无法根绝的，佛门六根清净？可还不是想着修行，小乘佛，大乘佛。那算不算是一种欲望?
什么是欲望？归根结底就是想占有。只要存在占有的欲望，就无法摒弃爱与恨的存在。
诸子百家的墨家，讲兼爱，最后破产了。为什么破产？我认为很大程度上，就是忽视了爱的本质，就是占有。占有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私有。既然爱是私有的，何以做到兼爱？兼爱就是公有，公有不就等于没有？这从根本上违背了人性，破产是必然的事。所以儒家在这一点上高明得多，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先做到私有，再追求公有。循序渐进，符合人性。
人们谈到爱，往往会顺便提及喜欢，这是一对近义词。有些人认为，喜欢是占有，而爱是成全。也有流行歌曲是这么唱的‘很爱很爱你，所以愿意，舍得让你，往更多幸福的地方飞去’。听上去都非常伟大，非常豁达，感动得想流泪。但我认为，这不是爱，这说白了，是不够爱。
因为占有，往往是需要付出成本的，付出代价的。而人是经济动物，最懂得算计。有没有无限投入，不计回报的爱？我认为没有。当投资回报率太低的时候，当项目成功率太低的时候，综合权衡之后，自然就愿意放手，不得不放手，放你往更多幸福的地方飞去。
大情种徐志摩说，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这是爱吗？这是得不到爱的自我安慰。
你或许要反驳我，你说爱是占有欲，背后是算计。那怎么解释父母对子女的爱呢？但凡父母生下子女，总是深情地爱他们，而不大会考虑什么利害关系。我想，是不是可以用经济学上的禀赋效应来解释：所谓禀赋效应，直白来说，一旦你拥有了那个东西，你就倾向于认为它是好的，你会高估它的价值。父母对于子女的占有，是比较特殊的占有形式，是先天既定的。一旦占有了，就会高估它的价值，一般也不会寻求脱手。这是爱的馈赠，也是爱的束缚。”
杀青。
以上这些想法，都是刹那间在脑海里产生的，并没有经过深思熟虑。现在回头去看，我自己都觉得有点讶异，是不是太功利了，太赤裸裸了，低估了爱的情感因素？
但正因为是情急之下的一时之见，必然不够成熟，而现在也没有更满意的答案。所以兹录于此，权做抛砖引玉。待日后见识长进，再自我颠覆。
后记：
我的这段采访视频，被我的太太看到了。
她看完后，意味深长地问我：你说爱就是占有欲。那么我问你，结婚五年，你现在对我还有占有的想法吗？
我不假思索地回答她：对于你，我已经超越了占有与舍弃的肤浅对立，我对你是长期持有。占有，是不稳定的。持有，才是最高层次的爱。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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