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周末去玉渊潭，那时是黄昏时刻了，看到有人在湖边架着麦克风，唱着张信哲的《别怕我伤心》，他正唱到副歌部分，由于副歌旋律实在太能勾引人合唱，我忍不住跟唱了起来——“一颗爱你的心，时时刻刻为你转不停，我的爱也曾经深深温暖你的心灵……” 心中感叹，还得是老歌。最近一个周日和姐妹们聊天，约在一家专门模仿路边摊风格的烤肉店，边吃着烤肉，边听到耳边响起《伤心太平洋》、《真的爱你》等一系列老歌，顿觉回味无穷，感慨万千。
老歌的韵味，不仅来自于词曲，还有一重无可否认的魅力滤镜，来自于岁月。岁月感为之带来任何新歌无法与之匹敌的韵味，这是我们自己的人生故事层层叠叠地渗入了老歌里，让其成为了一支支无可替代的存在。这一点，就连承载了一代人青春回忆，屡屡刷新高度的华语音乐天王周董也无法否认。
周杰伦最近发布了新专辑《最伟大的作品》，依然是“妥妥的顶流”，短短时间内销售量惊人。他7月18日晚间举行的线上直播更是观看人次逾亿。周杰伦在直播中特意问大家喜欢新歌里面的哪一首，特别强调是“新歌”，但有很多歌迷只记得老歌。
周杰伦对此也看得很清晰——“当然很多人喜欢老歌，老歌多了很多韵味，多了一种氛围……（歌迷说）新歌和老歌比起来差很多，因为（老歌）多了怀旧，多了岁月感，岁月感是无法取代的，再写一些新歌都敌不过你以前听过的老歌，没办法。”，“所以现在写的新歌是给你小孩听的，哈哈哈。所以呢，世世代代，不管是新歌还是旧歌，只要是我写的歌，都好。”
不过，老歌可不仅仅胜在岁月感，众多老歌本身就是词曲皆走心的上等佳品，不像现在许多流行歌，尽管词曲找不出纰漏，编曲也新潮，但终究少了些触动人心灵的东西。尤其是一系列所谓“神曲”，更是千篇一律得像是流水线上生产的物什。当然了，很多人会说老歌能流传至今的已经是优中选优的精品，所以存在“幸存者偏差”，我这是拿着“老歌”里的优胜者和未经时间检验的新歌在做比较了，不妥，新歌里能流传到未来十几二十年的，也会是像现在的“老歌”一样的精品。关于这点确实只能凭借大体感觉来作出个人评价了。作为一个某软件上听歌数量也有近3万首的业余音乐人，我会听各式各样的歌，新歌，老歌，国内的国外的，各种风格的，各种类型的都有，应该不至于太过偏颇，就随便写写咯。
老歌里的感情好像走着两类极端，一类十分炽烈直接，一类则较为缠绵悱恻。前者的代表作像是《最浪漫的事》——“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这样直白的表白在现代歌曲中似乎早已无迹可寻。还有《喜欢你》——“喜欢你，那双眼动人，笑声更迷人，愿再可，轻抚你，那可爱面容，挽手说梦话，像昨天，你共我”。《一生爱你千百回》更直接——“我要天天与你相对，夜夜拥你入睡，要一生爱你千百回”。这样的歌词放在老歌里听毫不违和，但是似乎与而今的歌词格格不入，这么看来还真是分不清到底是现在的人奔放，还是当年的人更奔放。还有些歌的歌名就已经够直抒胸臆，比如张信哲的诸多歌曲，《信仰》、《有一点动心》，还比如林子祥的《敢爱敢做》、《偏偏喜欢你》、《想你的365天》、《我的心太乱》、《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像是《敢爱敢做》这类歌旋律至今听来依然很带劲，它也借着今年《声生不息》节目又火了一把，让人感受到姜确实还是老的辣。缠绵悱恻者如《春夏秋冬》，歌词就像一首诗——“秋天该很好，你若尚在场，秋风即使带凉，亦漂亮。深秋中的你填密我梦想，就像落叶飞，轻敲我窗”。再如《当爱已成往事》——“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风雨，纵然回忆抹不去，爱与恨都还在心里”。还有《花香》中那个坚定等待的少女形象——“现在的我才明白，你抱着紫色的梦选择等待”，多少年来依旧无同类歌曲可以超越此形象。《千年等一回》这首歌，当年青少年是将其作为一首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歌在KTV传唱，不过其旋律至今听来仍是优美至极。
老歌里有缠绵悱恻的感情纠葛，也有的是人生历经千帆的无限感慨。陈百强的《一生何求》唱道“我得到没有，没法解释得失错漏，刚刚听到望到便更改，不知哪里追究”，这样一句歌词，没有真正经历过人生追求和体会过个中幻灭感的人终是写不出的。《星星点灯》唱道“在现实中迷失才发现自己的脆弱，看着你含泪地离去，想着茫茫的前程，远方的星星请为我点盏希望的灯火”，写出一个在纷繁社会中迷失自我的青年内心的痛苦挣扎与希望。《水手》的歌词则更是一个时代经典，当年不知激励了多少包括我在内的小青年——“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怕，至少我们还有梦”。
还有许许多多我们成年之前从未经历过的事情和感受，是老歌首先告诉我们的，而那些感受，往往也是很多年后的某个午夜回首，才觉得真正开始懂得了一些。《阴天》里那句“女孩，通通让到一边,这歌里的细微末节就算都体验,若想真明白 真要好几年”，当时以为是作者在装深沉，后来才发现有些事情不经历确实不会明白，不愧是李宗盛写的词。还有当年男生女生很喜欢在KTV对唱的《广岛之恋》，下半段第一句往往一唱出来还有点脸红——“越过道德的边境，我们走过爱的禁区”，到底什么是道德边境，什么是爱的禁区，当时的少男少女只有隐隐约约的直觉，也不敢明说。唱到副歌的你一句我一句的你来我往的”爱过你~爱过你~”，此呼彼应之时，更是有自己已是极成熟，看遍世间爱恨情仇的的大人的幻觉了。《暧昧》里那句“暧昧让人受尽委屈，找不到相爱的证据”也曾让无数初识感情滋味的少男少女红了眼眶。而《当你孤单你会想起谁》中那句——
但是天总会黑
人总要离别
谁也不能永远陪谁
而孤单的滋味
谁都要面对
不只是你我会感觉到疲惫
即使是年少唱着也会有莫名怅惘之感，但那时候总相信自己日后并不会面临那么深沉的孤单，也不知道多数的人真的都只是生命的过客。渐渐长大后才发现，原来歌词里面说的都是真的，大多数的人都不能陪你走到最后，而每个人绝大多数时间，终究只能孤单地去走自己的路，只有偶尔在友情爱情里寻求到一丝慰藉。
当然，还有很多个人独有的记忆也都和那一首首老歌分割不开。比如我深深地记得我第一次意识到我喜欢唱歌，是在初中的时候，学校里举行十佳歌手比赛。那是一个黄昏，半决赛到了，舞台就搭在教学楼中央大家做广播体操的的大广场上。我在吃饭前后的时间路过那里，听到一个女生在唱《黄昏晓》，“风吹呀吹，吹呀吹，吹在黄昏的空中”，声音清扬动人，我听得入了迷，从此唱歌写歌就变成了跟随我至今的一个爱好，每次写出一首新歌来的时候，是我最快乐的时候，像是普通琐碎日常里偶尔照进来的一束强光。我记得以前在学校里的小舞台上唱过范晓萱的《雪人》，还对唱过一些甜腻腻的情歌，比如《只对你有感觉》，《梁山伯与朱丽叶》。也记得小学的时候，同班几个女孩子站在走廊上，练习唱最新的歌《挥着翅膀的女孩》——“当我还是一个懵懂的女孩，遇到爱，不懂爱，从过去，到现在。”比如中学时去KTV，我作为一个短发叛逆女生必点的一首歌是伍佰的《挪威的森林》，而且必须句句模仿伍佰不标准的普通话才算唱得开心。那时候总以为伍佰只是一个普通话不标准的老土音乐人，多年后Last Dance经由电视剧《想见你》把我彻底洗脑后我才终于又发现了伍佰的牛逼，赶紧补习了伍佰其他所有的歌，又发现了不老少精华。比如初中宿舍夜里偶尔举办的歌会，我给大家唱的是王心凌教主的《第一次爱的人》、《花的嫁纱》，还有任贤齐的《我是一只鱼》，还会压低嗓子学着男生原唱的感觉哀怨地唱着《那女孩对我说》，我还有一个痴迷潘玮柏的室友总在唱《快乐崇拜》和《不得不爱》。去年，《那女孩对我说》这首歌莫名其妙地又火了一阵儿， 当我听到这首歌突然又出现在身边时，立马回想起的，就是中学的那段时光。所以，王心凌今年在浪姐里凭借《爱你》掀起了一大波回忆杀，我毫不意外，相信大多数上学时期反反复复唱过心凌教主的歌的女生都会心领神会，而当年暗恋过心凌教主的男生，会是另外一种心领神会吧。有个网络评论说的就很好，他说王心凌的重新出现，给从当年长大成人的我们，而今有些苦涩的成年生活突然撒进了一点久违的甜。嗯，就是这种感觉，哪怕只能甜一下下，我们也要。
结尾势必还是要总结一下下。如果用一个词来概括对于老歌的印象的话，我觉得老歌确实更为”直接”，这个直接并不是说老歌全都是直抒胸臆打直球，而是说老歌更加坦诚。哪怕同样是在诉说缠绵悱恻的感觉，老歌不会避讳去描写自己正在经历的撕心裂肺，而现在很多新歌则是在顾左右而言他。当然，现代的歌，编曲更现代化，更潮更狂拽炫酷，但是确实能感觉到，大多数歌词开始变得工业化、流水线化，变得没有意义，实在无法打动人心。即使同样描写伤感，老歌的伤感是真伤感，而新歌的伤感更多的是为赋新词强说愁。当然啦，新歌里也有不少好的，让人忍不住单曲循环一阵儿的，比如近两年颇受欢迎的告五人乐队的歌，以《爱人错过》、《披星戴月的想你》等为代表，比如征服了全国小学生且至今仍在霸榜的《孤勇者》，比如之前感动了很多人的故事化的《漠河舞厅》。但是更多的一些新歌热歌虽然有一阵儿确实炙手可热，但是可以明确预言未来是留不下来的（或许人家的目标就是流量而非流传，那是我的格局没有打开，失敬失敬），比如《错位时空》、《再见莫妮卡》之类的，因为它们没法儿走进人的心里，李宗盛的哪怕只是一句“她的爱在心里埋葬了抹平了，几年了仍有余威”就可以对其实施全方位降维打击。
纵然新歌洗人脑，
不及老歌惹人哭。
还得是老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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