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 茄 子
文/丁波
茄子，爱的人爱得要命，不爱的人碰也不碰。
在我们家里，就有这样的两个极端：婆婆特别爱吃茄子，吃茄子的季节里，过段时间就要馋着吃；过世的公公却一点也不能吃。我和老公不讨厌吃茄子，儿子却不肯尝一下茄子，说有股味道受不了。感情吃东西也有隔代遗传的？
茄子有很多做法，婆婆最爱吃的是蒸茄子。其实，蒸茄子是过去农村里最普通的一道家常菜。那时候，农家的八仙桌上怎么会少了蒸茄子的身影呢？
茄子不难种。有一块肥沃的、排灌方便的土壤即可，茄苗栽下去，适时给点水肥即可。春天栽种，初夏季节便可以采摘一条条紫色的泛着光泽的茄子了。
那时的人很忙，一天忙到晚，日子却还总是穷。记得上小学时，别的孩子中午回家可以吃现成饭，吃好定定心心上学去，还可以在路上、学校里玩闹一阵。我和弟弟可没这么好运。奶奶去世早，爷爷在城里的医药公司上班，家里没有老人照料，一些事情就落到小孩身上。那时，一下午学，我就飞奔回家，因为要回家烧饭。
烧饭倒也不复杂，就是纯粹的烧饭。父母上工前，就把米淘好，搁在铁锅里加好了水，回家只要往灶膛里塞柴火把饭煮熟就行。回家先要揭开木头锅盖瞧一瞧，这时候，就会发现，农家的铁锅子里有很丰富的内容。一个井字形的木头蒸架横在锅子中部，下面是待煮的米和水，架子上会架着一些食物：红薯啦、玉米啦、要吃好几顿的酿面筋或红烧肉啦、蛋饺啦……农人在艰难的生活中提炼出来了生活智慧，最会精打细算。你看，几把柴火，不仅煮熟了饭，也蒸好了杂粮和菜，省时、省力、省物。等大人回家，在旁边的炒菜锅里炒上一两个蔬菜，就可以开饭了。
夏天的时候，蒸架上往往会看到一抹紫色的身影，那就是茄子。直长的茄子洗净，去蒂，直接就横在蒸架上，旁边必会有个小碗，里面搁点酱油，淋点菜油，加一点白糖，制成拌汁。等饭煮熟，开锅，就看见原先紫色的茄子已经变成土褐色，不复饱满挺实，软塌塌地伏在那里了。用筷子把它们挑起在碗里，几条茄子就盘了一碗，把拌汁淋上，用筷子多戳几下，把茄子捣烂，让拌汁调匀，一碗烂糊糊香喷喷的蒸茄子就这样完成了。简直不费什么功夫。端到桌子上，你一筷，我一筷，和着米饭吃，特别下饭。
早晨起来，菜园子里随便摘几条，好打理、好做、好吃。寻常的食材，简单的调料，煮饭时顺便完成，根本不用烹饪，这样简单好操作又下饭的菜，最受节俭的农人的欢迎。简单、直接、质朴，蕴含着农人对待生活的态度。
一个人的味觉是有记忆的，当习惯了某种滋味，舌尖上便保留了深刻的记忆，一经呼唤，便要在某时某刻苏醒。我想婆婆喜欢吃蒸茄子，就是一种味觉记忆的唤醒吧，或者不仅如此，更有对一段艰难时光的回望吧。
日子好过了，爹妈也老了。他们在山脚边开辟了一片菜园，种蔬菜，种光阴。每每自己吃不了，把蔬菜送给这个那个，我时不时上菜园带回些新鲜蔬菜，夏天的时候，少不了那一条条紫色的茄子。怎么做着吃？蒸着吃呗。没有铁锅怎么办？放电饭锅里。一长条放不下怎么办？切成段放嘛。如此，就在宽敞明亮的厨房里，在现代式的电饭锅里，做出一碗碗蒸茄子来。
举箸伸向碗中，我们是在吃茄子吗？我们其实是在回味岁月。
蒸茄子生成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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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家小窝
用文字煮一壶清茶
等你，在小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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