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城
邯郸道
狗狗来了
文/张素华
我家狗狗和一女狗私奔了。
这是十个月以来狗狗首次夜不归宿。鸡狗算一口，狗狗的出走，让我和爱人寝食难安。半夜里，一次次不由自主地开门观望，回应的却是一次次失望。狗狗的一幕幕往事浮现于眼前。
去年春天，当哥哥从纸箱里抱出胖乎乎黑黢黢的一团毛球放在我家院子里时，我才真切地意识到狗狗真的来了。与此同时也感到肩上多了一份沉甸甸的责任。狗狗刚刚满月，通体乌黑，不仔细看，你都看不到它的眼睛。
也许上一刻狗狗还叼着奶头赖在妈妈温暖的怀里撒娇呢，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一时竟不知所措。嘴里不停地哼哼唧唧，拚命地往院子里的落水管后面钻，把胖胖的身子和浑圆的屁股扔在脑后而不顾。那窘迫的样子好似一个婴孩到了一处陌生的地方，即羞于抬头看人，又委屈万分。
哥哥交待，狗狗换了地方，换了主人，这头天晚上可能会闹腾得厉害。狗狗饿不着，渴不着就行。我和爱人一一用心记下，做好应战的心理准备。
当爱人伸出双手试图把钻到水池底下的狗狗抱到太阳地儿暖和暖和时，狗狗奶声奶气地叫唤着，憋足了劲，抵着头往前拱，像极了腼腆又倔强的孩童。爱人笑笑，只得作罢。
夜晚来临，狗狗瑟缩在院落一角，时不时地哼唧一会儿，并没有想像的那么激烈。两三天过去，狗狗就在院子里怡然自得地玩耍了。
只要我和爱人伸出手招呼狗狗，狗狗就会用舌头不停地舔舐我们的手。坐在沙发上，狗狗就乖巧地依偎在你的脚边，舔你的脚趾，暖暖的，酥酥的，痒痒的。我知道这是狗狗和人亲昵友好之意。我之所以一直称我家狗狗为狗狗，因为在我看来，没有哪个名字能比狗狗这俩叠音字更能表达我对狗狗的爱怜之情。就像人们习惯了称可爱的婴儿为宝宝，唯如此才能彻底表达那种亲昵。其实之前我是不大喜欢狗的，是狗狗的主动示好和对我的亲近与依赖，彻底改变了我的固有观念。联想到人，如果一个人主动给他人以微笑，对方一定会报以更加灿烂的微笑；如果一个人拒人于千里之外，那么别人也一定会对他冷若冰霜。千百年来，狗之所以能成为人类最忠实的朋友，自有其它动物所不及之处。
狗狗不只给了我们温情，更给了我们无以言说的欢乐。早饭时，一听到你磕鸡蛋的声音，狗狗必端坐于餐桌旁，悄没声的，目不转睛地仰视于你。你若还没有表示，狗狗就会往前挪挪，嘴巴搭在你的腿上，轻轻地拱拱你，意思是，我在这呢。狗狗的乘巧，常常惹得我和爱人哈哈大笑，争相掰下自己手里的鸡蛋喂狗狗。狗狗也就不停地腾挪于我和爱人之间。后来干脆每天给狗狗多煮一枚鸡蛋。可往往狗狗吃了它那枚鸡蛋，还于心不甘，仍赖着不走。继续故技重演，以期再蹭点是点。你若不理它，它就会从餐桌底下绕到你的里侧，从台布下伸出小脑袋来，把嘴巴搭在你的腿上，轻轻地触碰一下，一双水汪汪的小眼睛可怜巴巴地盯着你，意思好像在说，你看，我在这，没人看见，你就再赏我点呗。每逢此时，狗狗的小聪明都让我忍俊不禁。联想起人们的托关系，走后门；想起人们不便在大厅广众之下说的话，悄悄找个辟静之处以期私下给予关照。狗狗不会说话，却也深谙此道。每逢此时，我和爱人的恻隐之心大发，专门挑狗狗爱吃的肉蛋鱼给它吃。狗狗的这一招屡试屡爽。
狗狗的可爱不止如此，它还知道给人留足面子。不知从哪天起，狗狗就变馋了。有时候你吃饭的时候，明知道是它不喜欢吃的，索性就不去喂它。但狗狗不死心啊，当你真把一段面条放在手心里给它吃的时候，如果它不想吃，就连闻都不闻，但会敷衍着随便舔两下你的手指，以示给你回应似的。
狗狗来了，最大的功劳是改变了爱人。每日早上六点，狗狗比闹钟还准时，轻声哼唧，急着出去放风。你若稍有迟疑，狗狗就会从客厅大摇大摆地走进卧室，两只前爪一跃就扒到了床边，对着你哼唧个没完，像是仗着受宠而任性耍赖的顽童。爱人不得不一边穿衣起床，一边好言抚慰。出门遛狗狗的同时，也遛了自己的腿脚。
狗狗最喜欢出去遛弯。每天一吃晚饭，只要看见你穿外套，换鞋，狗狗就摇着尾巴急不可耐地跟进跟出。欢喜得一下子跳到大门外，跑到前面撒欢儿。就在你锁门的功夫，狗狗又迅疾地折回来，一头扑到你的小腿上，用嘴巴蹭蹭你，等着你，生怕你不去了一样。
有一次，晚上带狗狗出去散步，路过超市，我进去买点东西，只好让爱人带狗狗先往前走。当我拎了东西出来，竟看到爱人和狗狗还等在门口。原来狗狗见少了个人，说啥也不肯走。那一刻，一股暖流袭遍全身，从而让我对它愈加心生怜惜。
看家护院，是狗狗的份内之事。晚上，门口一有动静，狗狗就在院子里叫唤。我开家门察看，狗狗就跑到街门口叫唤，待我走到街门口，狗狗就隔着台阶，直接跳到街上，叫唤得越发起劲，声势也越发浩大。活脱脱的狗仗人势。
狗狗一天天长大了。体态俊拨，皮毛油黑发亮。走在大街上，常引得人们啧啧称赞，驻足观赏。人们的溢美之词让我和爱人心里美滋滋的。
可狗狗也有气人的时候。狗狗四五个月大时，我们去上班，准备出门的时候，它一声不吭，可怜巴巴地瞅着你。下班回来，你才领教了它的厉害。也许是无聊，也许是精力过剩，院子里的花被它糟践得枝残叶败，花盆里的土也被刨得满院子都是。嫌我们把它锁到家，就搞破坏以示抗议？
狗狗八九个月大时，再也不愿乘巧地呆在家里。当你准备上班出门的时候，它跟在你身后，亦步亦趋，你刚小心地错开门缝，一不留神，它早先你一步窜出门外。中午下班回来，你刚一下车，狗狗不知从哪个角落冷不丁窜出来，倏的一下就绕到了你的脚边，不住地围着你亲热个没完。要是它在家门口卧着，远远地听到你的脚步声，就像一支离弦之箭，撒开脚丫，摇着尾巴，欢快地向你奔来。不管你穿什么好衣服，兀自一跃而起，两个前爪扒在你的腿上，背上，好像在说你去哪了，你可回来了！从此，我和爱人的外套上、裤子上总少不了狗狗留下的朵朵爪子印。可对我和爱人来说，这是欢乐的脚印，幸福的脚印。有一个小生命无条件地在等待着你的归来，渴望你的关爱，死心踏地地追随你，陪伴你，拥戴你。那种被需要、被信任、被依赖的感觉，让你觉得再苦再累也值了。
狗狗的突然出走，让我和爱人心里没着没落的。难道为了爱情就家也不回了？
令人欣慰的是，狗狗出走一夜，次日早上竟携女友款款而归。生而为狗，只要能与心爱的狗狗在一起，也无畏风霜雨雪吗？
狗狗的到来，带给了我们太多的生命体验。它带给我们的欢乐远远大于我们的付出。
狗狗来了，真好。
两只狗的友谊
我家狗狗小黑和邻居家狗狗虎子与一女狗私奔了。
当天，三只狗曾在小区院里玩闹。夜里十二点，仍不见小黑回来。询问邻居，得知虎子也没回家。我和爱人出门呼唤了多次，都无果而返。鸡狗算一口，担心小黑回来进不了门，遂虚掩了街门，心神不宁地上床，睡意全无。狗狗去了哪里？找不到家了？还是被别人扣住了？胡思乱想着，总隐隐地感觉狗狗回来了。一次次满怀希望起来开门，一次次失望而回。半夜里，我和爱人一次次唉叹。心想，大雪天的，狗狗在哪里挨饿受冻呢？
去年春天，小黑满月到我家的时候，邻居家的小白狗虎子已经一岁多了。小黑跟在虎子后面，像小朋友黏着小哥哥，有样学样，一黑一白两只男狗整天在院子里追逐、嬉戏、打闹，形影不离。小黑是虎子的铁杆粉丝，每天晚上出去散步，路过虎子家胡同口，小黑都屁颠屁颠去叫虎子。一听到虎子主人的口哨声，小黑必一溜烟跑出去，追着虎子去散步。佛说，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两只狗狗整日耳鬓厮磨，相伴相随，这得多深的缘份啊。
忽一日，虎子突然不理小黑了，每日往东院小区跑得殷勤。那里有一女狗花花，正值妙龄。虎子每日上门拜见，求欢心切。无奈花花已情有所属，不为所动。一日，虎子撞见一黑白点男狗与花花夫妻双双把家还，才终于死心。虎子自尊心受挫，从此不登东院小区大门。大有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的男儿气概。可现实是，附近大小四只狗，偏偏就只有花花一女婵娟。
对花花求爱的失败，令虎子与黑白点男狗就此结下了梁子。这一点跟人类颇为相似。爱情中的失意者不记恨其爱慕对象，却往往迁怒于在这场爱情争夺战中志满意得的一方。只要是早晚放风途中狭路相逢，虎子必对黑白点狗奋起追之，吠之。要说虎子跟黑白点狗是情敌之间的博弈，自在情理之中。可我家小黑此时只有四五个月大，似一懵懂少年，虽不解其中恩怨，却也必同仇敌忾，奋勇参战，想必是为朋友两肋插刀吧。二对一，黑白点狗自然力不敌众，每每遇到虎子和小黑，就乖乖地走为上策。更为微妙的是，若是小黑单独遇到黑白点狗，则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大有咱俩今日无仇，往日无冤的意味。
没想到，小黑与虎子如此心有灵犀并肩作战的好兄弟，竟也有反目的时候。
美食当前，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扔一根骨头，你争我抢，互不相让。你不友好地呼呼，我也不客气地呼呼，各自捍卫食物的本能令它们霸气之态尽现。只好一次同时扔两根，狗狗们分身无术，才能各自相安无事。撒一把狗粮，虎子还嘎嘣嘎嘣嚼着吃，小黑则低着头，舌头紧贴地面，嚓嚓嚓快速舔过去，跟吸铁石一样，风卷残云般囫囵吞到肚子里。本来小黑不会空中接食，但几次与虎子争抢美食的失利，令小黑情急之下，竟也突然学会跳起来接食物吃了。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大自然优胜劣汰法则的确可怕。
不知从哪天起，小区来了一只半大黄狗，三只狗狗每日形影不离。忽一日，虎子刚来到我家大门外，小黑在门里就极不友好的发出一串呼呼声，虎子也以更响亮的呼呼声回敬，顷刻间敌意弥漫。两只狗头抵着头，撅着身子对峙。一向友好的哥俩变得如此势不两立，让我和爱人颇为费解。
晚上，虎子像往常一样，挑开门帘，踱着碎步来我家转悠。不料，卧在地垫上的小黑一个箭步跳过去，两只前爪迅猛地和虎子扭打在一起。两只狗狗现出狗形，扯开嗓门，汪–汪–汪，狂吠不止，大有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之意。激烈的撕扯，让爱人、儿子和我三人惊慌中不约而同伸出脚制止，才把它们拉开。直到邻居（虎子的主人）来坐，说黄狗是个女狗，我们才恍然大悟。食，色，性也。在狗界也概莫能外。
我家小黑通体乌黑，毛发油黑闪亮。四肢修长，身形矫健，人们亲切地称其为黑缎。走在街上，被多人误以其为拉布拉多，典型的美男一枚。虎子一身米白，毛发蓬松。漂亮的狗尾巴花高高地擎过脊背，温文而雅，大有谦谦君子之风。反观女黄狗，身形瘦小，背上黄黑相间的毛发，凌乱之余又毫无光泽，让人想起不事梳洗，衣衫不整就出门之女，实难与美女相关联。如此姿色，竟也让小黑和虎子两个美男倾慕不已，朝夕相随，伴其左右。实在是资源匮乏惹的祸。
一日，小黑吊着一只前腿回家，卧在地垫上不停地用舌头舔舐着伤腿。想必是在爱情争夺战中受的伤。翌日，那女黄狗刚在街门口一声轻唤，小黑就像听到冲锋号一样，吊着伤腿，三条腿弹着窜出门外。我瞪目，爱情的力量何其大也。
怎么突然就起了出走之意呢？
一夜难安。早上一睁眼，我裹了一件大衣就出门找寻狗狗。刚走没多远，小黑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嗖的一下就窜到了我的脚下，失而复得的惊喜让我爱怜地大声呼唤着小黑，并一把抱住它，生怕它再次走掉。扭头一看，晨曦下，虎子伴着女黄狗相依而行，对我的呼唤充耳不闻，过家门而不入，与女黄狗相依相偎，其乐融融。
一晚上三只狗冒着雪去了哪里，都经历了什么，不得而知。有一种爱叫随你去流浪，说的就是这种情形吧。
虎子四天没回家了，我家小黑一脸的落寞和孤寂，像丢了魂一样，坐卧不安。无聊之下，竟跑到邻居家，卧在虎子的棉垫上乖乖等了一下午，晚上又冒着飞扬的雪花，于黑暗中端坐在小区大门口，引颈而望。任爱人数次出门呼唤，终不肯回家。其执着之情堪为动容。不知小黑在为友情而想念虎子，还是为爱情而想念女黄狗，或许两者兼而有之？
作者简介
张素华，河北武安人，武安市文化学会会员。在《武安交通》《武安文化》等文学媒体发表散文数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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