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脱》上映于2011年, 由获得过奥斯卡金像奖最佳男主角的艾德里安.布洛迪主演。观影过程中,观众们会发现这部电影同常规电影相比有很大不同。影片不仅穿插了主角儿童 时期的回忆和他精神世界的粉笔画,还将由故事中角色所拍摄的画面与整部电影相衔接,手持、胶片、变焦、滤色,摄影风格整体呈现出一种不安定感。《超脱》的导演是托尼.凯耶,他最擅长纪录片,尤其是人们很少关注的灰色地带,这部电影带有明显的纪录片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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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脱》的男主角亨利是一名代课老师,他被委派到一所私立高中工作一个月。这所高中里的学生个性顽劣、不服管教,无论是老师还是学生都遭受着非常严重的心理折磨。亨利对这一切冷眼旁观,他能够理解所有人的苦楚,但是并不打算改变任何人,只在自己的课堂上维护该有的秩序。随着情节的展开,影片中的各个角色一个个在镜头前露出了自己内心的伤痕,包括看起来理智、睿智、冷漠的亨利,最终呈现出生活中的每个人都不一样,但每个人又都一样的矛盾现实。

影片以亨利为线索,以探讨未成年人教育为切入点,镜头走到大众视野关注的背后,走进了老师的生活、学生的生活、失足的未成年人生活当中,仅仅97分钟内,碎片化的叙述传递着大量信息。电影将阴暗、颓废贯彻到底,观众很难从中找到一个笑点。压抑是大多数看过这部电影的观众的一个共同感觉,然而,奇怪的是,这股压抑非但不会让人对生活绝望,反而传达出”看清生活的本质,然后热爱生活”的理念,是一种乐观的悲观主义态度。

一般而言,太多的沉重内容很容易导致观众的不喜,可是这部电影在豆瓣有将近三十万人参与评价,评分高达8.9分,位列豆瓣电影排行第119名,这无疑传递出了观众对它的喜爱。本文将从人物形象的塑造、角色情感的渲染和情节主题的表现三个角度,分析《超脱》中色彩语言是如何运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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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形象的塑造:色彩的变化暗示人物的多面性转变

亨利是冷漠的,他一出场就处罚了课堂闹事的学生,目的是为了杀鸡儆猴。当黑人学生挑衅地扔了他的办公包,他说包是没有感觉的,这伤害不了他的感情。他可以眼睁睁看着学生家长向自己的同事吐痰,也可以看着一个未成年女孩艾瑞卡被嫖客欺凌。为了强化他的沉默、严肃与忧郁,除了一直不变的黑色西装外,演员的头发被染成了全黑。

在色彩语言中,黑色象征着沉默、严肃、死亡、神秘、诡异、压抑和阴郁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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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原本冷漠的亨利第二次见到这个被嫖客欺凌的未成年女孩艾瑞卡时,他表现出了温柔、善良的一面,他的出场不再是身穿冰冷的黑色外套,而是换上了象征着纯洁与美好的白色衬衫。对生活已然失望透顶的艾瑞卡身穿一身黑色,她的背景是鲜红色的墙面,而亨利的背景是杂色斑驳的普通墙面,二人身处光影的暗处,一道墙却分明呈现出了两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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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在色彩语言中,有生命、热情和积极的意思。艾瑞卡是无家可归、饥肠辘辘的失足少女,她处于人生最黑暗、无助而又迷茫的时刻,她选择站在最鲜艳的红色墙面下,反映出她内心深处渴望更加精彩、光鲜的生活。强烈的色彩对比冲击着观众的视觉,也暗示着这个女孩的出现对亨利来说,绝非一次普通的救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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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利和艾瑞卡相处一段时间后,艾瑞卡在亨利身上看到了绅士、善良的一面,也使她产生了想要改变自己的想法。换掉黑色的、暴露的衣服,穿上纯洁的白色衣服,这是艾瑞卡的心理变化。亨利察觉到艾瑞卡的变化,他为她的改变而高兴,也欣喜于她给自己的生活带来的变化。从亨利的装扮上,观众能够看到他衣服的颜色在变浅,但是仍旧是冷色调的,这也在为接下来亨利送走艾瑞卡做暗示。亨利虽然没有那么冷漠了,可他还是冷漠的。

影片当中,无论是演员的衣服,还是背景,大多都是纯色系。获得过三次奥斯卡最佳摄影奖的著名摄影师维托里奥.斯托拉罗曾说过:”色彩是电影语言的一部分,我们使用色彩表达不同的情感和感受,就像运用光与影象征生与死的冲突一样。色彩的转变与人物的感受紧密相关,如同一个忧郁的人不会穿着一身大红色衣服走在阳光下一般。纯黑、纯红和纯白的交替出现,越是简单也就越具有冲击性和对比性,也就越有利于角色的塑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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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亨利为例,亨利忧郁的本质是无法改变的,他敏感、严肃、沉默,不喜欢参与到别人的事件当中,希望自己能够走到哪里都一身轻松,不会有什么感情牵绊。为了达到这一目的,他经常从一所学校换到另一个所学,每所学校都待不长久。因此在他的着装上就要凸显他的冷漠与不近人情,但是外表始终不代表内心,一旦他内心的善意得以冲破冰冷的外衣,那么就容易走向”极端”,例如他会将一名冒犯过他的陌生妓女带回家安置,此时他身穿的白色正是他内心善意的象征。

角色情感的渲染:色彩的运用隐喻着角色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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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利不想谈论过去,因为在他模糊的记忆当中,他的外祖父曾经猥亵自己的母亲,甚至可能逼死了母亲。如今年迈并且精神错乱的外祖父就在医院,由他来赡养,而他刚刚又从外祖父口中听到他提起了自己的母亲。带着矛盾、痛苦与想要宽容的心情,亨利第二次遇见了艾瑞卡,并且走到了她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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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洛是这所高中的校长,她曾经是一名教育家,眼下她的职位不保,甚至被逼着强制退休,与丈夫的婚姻关系也已经走向破碎的边缘。面对着生活和事业上的双重打击,卡洛很难接受,却又不得不承受着这一切的伤害。对这所学校而言,多年以来,她和学校里的桌椅墙柜没有什么区别,即便奉献了一生,也会被迫更新换代。她是孤独的,无人诉说,更没有人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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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丽丝和佩克都是这所高中的老师,她们亲眼目睹着这些年轻的学生如何糟蹋自己的身体和生活,学生对她们误解并且恶语相向,她们也对学生满是失望,这两个群体互相折磨着彼此,都感到十分压抑和痛苦。老师们用心准备的家长会,结果没有一位家长参加,在教育孩子的问题上,家长将责任全部推给了老师。责任感缺乏的家长,拒绝学习的学生,只会提要求的社会,老师们被困在学校里,承受着四面八方的压力。

在以上三个画面中,抢眼的红色是它们共同的特点。作为最富有生命力的颜色,红色代表着希望、快乐、积极和热情,然而画面中的主人公人们,一个个内心中都满是伤痛,观众再看红色,好似看到了他们正在流血的内心。但是这里的红色还有更为深层次的隐喻,即他们内心的渴望,在现实的困境当中看到生活的希望,寻求一种更加积极的生命状态。

在电影当中,一种色彩的运用,它除了表现角色的感情之外,还可以升华人物形象。这些被红色所强烈突出的人物不仅是教职人员,他们还是生活在现实社会中的普通人,是我们当老师的朋友、亲人或者擦肩而过的陌生人,是我们每一个人。他们也像我们一样会受伤,也有困境,生活并不会因为他们是老师就会格外开恩,无论我们戴着怎样的面具,身上贴着怎样的标签,其实大家都是一样的,每个人都是带着自己的问题在生活。

情节主题的表现:色彩的基调揭示影片的主题

色彩的独到运用能够揭示和表现一部影片特有的故事内容和情感表达,色彩的形式和色彩的基调能够帮助观众更好的理解电影的主题基调或者引发观众独到的哲学思考。

前面我们说过,这部电影带有明显的纪录片痕迹,这样说的依据不仅是导演擅长纪录片和电影的摄影风格,还在于该电影在反映生活方面最大限度的接近现实。这样说其实是很矛盾的,因为就整部电影而言,它更偏向存在主义的荒诞感,恰如影片一开始所引用的那段加缪《局外人》中的话:

我的灵魂与我之间的距离如此遥远,而我的存在却如此真实。

但是影片在表现个人的的虚无和人与人之间的冷漠方面,的确十分写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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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脱》的色彩基调介于黑色与灰色之间,也正因为如此,那中间存在了几个瞬间的红色给观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维特是高中的一名老师,他在课堂上无论做什么都被学生忽视,他回到家被家里人漠视,他每天在学校的操场上做一些夸张的动作,却没有一个人过来问他一下怎么了。当亨利走过来和他说话时,维特对于亨利能够看到他非常震惊,在维特心中,他已经是一个透明的人,毫无存在感地活在这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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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莉迪斯是一名身材肥胖却却具有绘画天赋的女高中生,她因为外形被同学嘲笑,回到家中以后,又被粗暴的父亲强制要求减肥和改掉画风。她不能去吃自己喜欢的食物,不能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好像所有人都讨厌她,好像她是个胖子就是罪过。在她心中,这个世界是冷漠的,毫无人情味的,因此她画笔下的世界是空的,而人是没有五官的。她决定自杀,因为认为自己死了之后就不会面临这些她无法解决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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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中的每个人都困在自己的世界当中,每个人都像是一座孤岛,谁也拯救不了谁。从梅莉迪斯身上,我们能够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我们总以为世界上难过的只有自己,其他人的生活都是快乐的、轻松的,只有自己的生活沉浸在黑暗中。好比她为自杀准备的毒蛋糕,有毒的蛋糕是黑色的,表情是悲伤的,而其他的都是嘴唇上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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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超脱》的英文名是”Detachment”,它有冷漠、客观、独立、超然的意思。以这个名字命名一部颓废、阴郁、厌世、沉重的电影,导演似乎准备绝情到底。可是如果从存在主义的角度来分析这部电影,在这个灰暗、冷漠的世界当中,个人的存在本身没有意义,也就不必过分沉浸在自我的痛苦之中,而是应该超脱原有的存在,在新的基础上进行自我塑造与自我成就,创造拥有意义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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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脱》结尾,整个世界呈现一幅灰色弥漫、荒凉透顶的面貌,原有的一切早已消失无踪,这是荒废的校园,这也是亨利的精神世界。虽然他在亲眼看到梅莉迪斯自杀之后接回了已经被送走的艾瑞卡,但是他与这个世界、与他人仍旧是有距离的。这种距离源于他坚固的独立思想,也源于他对自我的保护。正如电影当中的一句台词,”要不去在乎很容易,在乎才需要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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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荡荡的灰色走廊,似乎在诉说着这部电影还没有说尽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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