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金龙墓出土漆绘屏风 北魏
司马非凡马，
金龙本是龙。
东晋到北魏，
显贵终一同。
出为云中将，
袭爵琅琊勋。
红黄纷披处，
夭矫起潜鳞。
北魏司马金龙墓，
位于大同市东南约十三里,
1965年11月下旬，
被石家寨村村民在农田基本建设打井时发现。
1965至1966年，
大同市博物馆和山西省文物工作委员会，
联合发掘北魏司马金龙墓。
该墓不但是有明确纪年的北魏早期墓,
而且出土了陶俑、生活器皿等454件文物。
其中特别珍贵的，
是制作精美的木板漆画、石雕柱础和石棺床。
作为东晋皇室后代，
北魏琅琊王司马金龙生于平城大同，
位居公卿，
为帝师，娶公主，
一直生活在北方，
终身没有来过东晋故都建康（南京）。
直到1500年后，
司马金龙终于“回到”南京，
现身南京博物院《琅琊王—从东晋到北魏》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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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魏太和八年（484）冬，
第二代琅琊王司马金龙
在魏都平城走完了他功名显赫的一生，
与10年前先他去世的妻子姬辰，
合葬在京师平城白登之阳北魏贵族墓葬区。
在他拥有的地上和地下世界，
是怎样的一幅景？
那些器物和依仗，
又如何反映出他显赫的日常？
司马金龙，
不仅是东晋皇族后裔，
在他的血管里，
也流淌着鲜卑民族的豪情热血。
透过两方墓志上雄健俊朗的文字，
可以读到一段不平凡的家族史，
可以感受到北魏皇室，
对两任琅琊王的信任和器重。
墓中出土的声势浩大的出行仪仗俑，
更是彰显了
司马金龙曾经获得的权力和威严。
王的墓室
▲司马金龙墓室平面图
司马金龙夫妇墓是北魏时期的一座大型砖砌多室墓，由前室、后室、耳室组成，墓室南北总长17.5米，斜坡墓道长28.1米。为防沙土塌陷，在与前室甬道相接处用砖砌筑长13.7米的两道挡土墙，并在靠近墓门处砌两重跨券，券高4.1米，墓门用条砖封闭。
▲司空琅琊康王墓表
北魏太和八年（484）
宽45.7厘米，厚10.5厘米，通高64.2厘米
座长47厘米，宽14.4厘米，高13厘米
1965年山西大同石家寨北魏司马金龙夫妇墓出土
山西博物院藏
墓表出土时位于墓门入口的券顶上部，呈碑形，按墓表所述，司马金龙是河内郡温县肥乡孝敬里人。河内郡温县是两晋皇族司马氏的籍贯。
据史书记载，司马金龙的父亲司马楚之在东晋末年北奔代地，金龙为楚之与北魏鲜卑族河内公主之子（《魏书 • 司马楚之传》）。司马楚之为东晋皇族，备受尊崇，北魏因此封他为琅琊王，以示器重。司马楚之去世后，王爵由其子司马金龙承袭，故司马金龙为第二代北魏琅琊王。司马金龙历任镇西大将军、吏部尚书，镇守西部疆域，管理北魏的各级官员；他还被授予“羽真”“司空”尊号，其中“羽真”或称“羽直”“于真”，为鲜卑语贵族尊称的汉语对音。同时，司马金龙起于中书学生（太学生），擢为太子侍讲，为拓跋弘（后来的北魏献文帝）讲解汉文经典，逝后谥号为“康”，故墓表称为“琅琊康王”。
▲左：墓表拓片右：墓志铭拓片
表额：司空」琅琊」康王」墓表」
表身：维大代太和八年」岁在甲子十一月」庚午朔十六日乙」酉，代故河内郡温」县肥乡孝敬里，使」持节、侍中、镇西大」将军、吏部尚书、羽」真、司空、冀州刺史、」琅琊康王司马金」龙之铭。」
表身字体风貌独特，书、刻俱精。其笔体欹侧，方峻森严，用笔以方笔直势为主，兼以圆笔曲势，字体呈扁方形，隶意极浓。其中横画多为两头方挑，点、竖、撇等笔画起笔多为方头，两端方粗，蚕头燕尾，全承汉隶笔致。结字安排扁正、方厚、高古，横画左低右高，形成了体势刚健、高古典雅、气势雄浑的大家气度。该墓表反映了北魏早期书法楷隶结合的独特风貌，是北魏早期精品书法的代表。
墓中后室甬道南端东侧立有墓志铭碑、座组合一通，形制与墓表相近，无碑额；墓志铭文与墓表的书法似出自一人之手。
▲钦文姬辰墓志铭
北魏延兴四年（474）
长30厘米，宽28厘米，厚6厘米
1965年山西大同石家寨北魏司马金龙夫妇墓出土
大同市博物馆藏
正面：唯大代延兴四年岁在甲寅」十一月戊辰朔廿七日甲午，河内温」县倍乡孝敬里人，使持节、侍」中、镇西大将军、启府仪同三伺（司）、都」督梁益兖豫诸军事、领护南」蛮校尉、扬州刺史、羽真、琅琊贞王」故司马楚之嗣子，使持节、侍」中、镇西大将军、朔州刺史、羽真、」
背面：琅琊王金龙妻，侍中、太尉、」陇西王、直勤贺豆跋女，」乞伏文照（昭）王外孙女钦文」姬辰之铭。」
▲左：正面拓片 右：背面拓片
墓志为无额的方形铭石，灰黑色砂岩，正反两面刻志文，正面刻8行，行间有竖界格，满行11—13字。反面刻4行，满行9—10字，两面共129字。志文字体以方笔为主，体势雄强，章法密叠。如横画两端高耸、长竖悬针出锋、捺笔以楷势收结、竖钩上挑等，均是铭刻体楷书的典型特征。但字的结体又宽博开张，较多采取平正的体势、繁密的叠横，特别是长横起笔折锋重按，收笔一律出锋上扬，努力形成“燕尾”状，这些特征说明书者的书写习惯仍强烈地受到隶书的影响。从字体也能看出，其书写时代早于司马金龙墓表和墓志铭。
▲司马金龙墓砖
北魏平城时期
长33厘米，宽16厘米，厚6.5厘米
1965年山西大同石家寨北魏司马金龙夫妇墓出土
大同市博物馆藏
砖铭：琅琊王司马」金龙墓寿砖」
砖呈青灰色，模制而成。砖的陡板面印有细绳纹，横端一侧丁头面纵书模印阳文铭文，字体自由率意，应该为砖匠所为。整个墓室共用砖五万余块。其中部分为模印铭文砖，分两种书写形式，一是纵书，一是横书，内容相同。又因其自铭为“琅琊王”，并未加谥号“康”，而且称“寿砖”，可见是司马金龙生前营建墓室时定制。按司马金龙妻钦文姬辰逝世于延兴四年（474），墓室建造的年代上限可能与之接近。
王的仪仗
司马金龙墓的陶俑不仅数量大，而且多为带釉俑，当是其身份高于宋绍祖（2000年6月，大同市考古研究所在雁北师院扩建工地发掘的有明确纪年和精美石椁的北魏早期墓葬。该墓出土一块墓铭砖，阴刻“大代太和元年岁次丁巳幽州刺史敦煌公敦煌郡宋绍祖之柩”）的缘故。武士俑和仪仗俑是地下的“武装力量”，与侍奉墓主个人的侍从俑不同，具有“公共”性，表现的是权力和威严。宋绍祖和司马金龙的身份都很显赫，他们的丧事不可能不为北魏皇帝所知晓，他们的墓葬中埋藏着象征权力和威严的武士俑和仪仗俑，表明了皇权对墓主身份延续到地下世界的认可。北魏平城时代，墓葬材料并不十分丰富，现在看来，这类彰显身份的陶俑似乎只为高等级人物所使用。
▲东晋时期朝鲜高句丽时代安岳3号墓出行仪仗图局部
▲釉陶彩绘出行仪仗俑
北魏太和八年（484）
1965年山西大同石家寨北魏司马金龙夫妇墓出土
司马金龙夫妇墓随葬的出行仪仗俑共计三百余件，主要发现在前室及甬道当中，推测当时应是按出行仪仗放置，主要由鸡冠帽骑俑、甲骑具装俑、仪仗武士俑和风帽仪卫俑组成。
▲鸡冠帽骑俑（两件）
高29厘米，长27.5厘米，底座14.5厘米×8.5厘米
大同市博物馆藏
其中鸡冠帽骑俑均为头戴鸡冠形垂裙帽的轻骑兵。骑士均着裤褶，位于队伍的前部和后部。
▲甲骑具装俑
高27厘米，长27厘米
底座13厘米×8.5厘米
山西博物院藏
甲骑具装俑即武士与战马皆全身披铠的重骑兵，均戴尖锥形兜鍪，身着圆领窄袖裤褶，外罩绘白彩条纹的短铠，手中握有武器，马铠绘条状或鳞片状纹饰。甲骑具装俑应位于墓主车辆的左右两侧，目的是强有力地保护主人出行时的安全。
▲左：仪仗武士俑（正面）
右：仪仗武士俑（背面）
高21厘米，底座径7厘米
山西博物院藏
仪仗武士俑戴尖锥形兜鍪，身着圆领窄袖裤褶，外罩绘白彩条纹的短铠，曲手握有武器。
▲风帽仪卫俑
高22.5厘米，底座径9厘米
大同市博物馆藏
风帽仪卫俑应该分布在队伍左右两侧，起到引导主人车驾，举武器、仪仗的功用；多数风帽俑披风上绘有虎斑，象征虎皮风衣。
王的日常
▲伎乐天石帐座
边长32.6厘米，高16.5厘米
1965年山西大同石家寨北魏司马金龙夫妇墓出土
山西博物院藏
司马金龙夫妇墓共出土四件石雕帐座，两两相同，均以浅灰色细砂岩雕制。四件帐座的结构整体上一致：下部为带方座的覆盆形，圆形覆盆中央有柱孔，以双层浅浮雕覆莲围绕，孔外一周浅雕细绳纹、绹纹、连珠纹；覆莲之外镂空浮雕两对首尾相噬的龙与虎，下承浅浮雕的山峦云气。其中两件帐座在方座面四角圆雕出伎乐天童子，分别做演奏细腰鼓、鸡娄鼓、行鼓、觱篥、排箫、埙、曲颈琵琶、五弦琵琶等打击乐器、吹管乐器及弹拨乐器状。
▲伎乐天石帐座拓片
另外两件四角仅用浅浮雕手法装饰铺展的忍冬叶纹，底座四面饰以浅浮雕忍冬缠枝纹。两类帐座上的忍冬缠枝纹亦稍有不同，一类呈波浪起伏连绵状，间有身着披帛、姿态各异的飞天；另一类呈横向“对波”状，枝条围绕成近圆形，如同心结一般，间有披帛飞天。
▲石帐座
边长32厘米，高17厘米
1965年山西大同石家寨北魏司马金龙夫妇墓出土
大同市博物馆藏
▲石帐座使用线图
帐座被发现时，三件位于后室地面，一件位置被盗墓者扰乱，置于棺床上。研究者认为其与东晋陶质龙、虎帐座的功用相同，均是上面立杆用于支撑帷幕的帐座，在近榻底的四角放置。帐座、立杆、帷幕组合的复原形态如屏风板漆画“李善养孤”“李充奉亲”诸图的榻上帷幕。在组合使用时，雕有伎乐天的两件较为精美的帐座可能置于前端。
▲石帐座拓片
四件石帐座雕刻精细，技法娴熟，研究者认为其中的伎乐大多属“西凉乐”；其上装饰的覆莲纹、忍冬纹、蟠龙纹等大量吸收了佛教文化和西域文化的装饰题材和雕刻技法。帐座石雕的整体风格与云冈石窟中期的风格一脉相承，具有典型的时代特征。
▲青瓷唾壶东晋
口径12.8厘米，底径14厘米，高19.7厘米
1965年山西大同石家寨北魏司马金龙夫妇墓出土
大同市博物馆藏
该件唾壶器形浑厚大气，盘口，长颈，扁圆腹，高圈足，施釉到足，胎质细腻坚致，釉色青中泛黄，釉质晶莹润泽。在南北朝早期，唾壶是汉人士族必备的典型生活器具，主要发现于黄河以南，北方极为罕见。从尺寸规格上看，是迄今为止国内发现的体量最大的青瓷唾壶制品，堪称东晋晚期越窑的经典之作。
▲元显㑺墓志
北魏延昌二年（513） 石灰石质
通长72.5厘米，宽56厘米，高37.1厘米
龟身通长72.5厘米，宽50.1厘米，高22.5厘米；
头长17.7厘米，宽11厘米；
爪宽6—7.5厘米，尾长21.5厘米；
盖最长处66厘米，最宽处56厘米，高14.6厘米；
志面长48厘米，宽43.5厘米；
底座长52.8厘米，宽47.4厘米，厚5厘米；
南京博物院藏
▲志盖：魏故处士元君墓志」
志文：维大魏延昌二年岁次癸巳二月丙辰朔廿九日」甲申。故处士元君墓志铭」君讳显，河南洛阳人也。若夫太一玄象之原，云门灵」凤之美。固以琼峰万里，秘豁无津，龙条紫引，绵于竹帛。」景穆皇帝之曾孙，镇北将军冀州刺史城阳怀王之季」子也。君资性夙灵，神仪卓尔。少玩之奇，琴书逸影。虽曾」闵淳孝，无以加其前；颜子餐道，亦莫迈其后。日就月将，」若望舒盪魄；年成岁秀，若腾曦洁草。松邻竹侣，孰不仰」叹矣。是则慕学之徒，无不欲轨其操；既成之儒，无不欲」会其文。以为三益之良朋也。若乃载笑载言，则玄谈雅」质，出入翱翔，金声璀璨。昔苍舒早善、叔度奇声，亦何以」加焉？而报善无征，歼兹秀哲，甫龄三五，以延昌二年正」月丙戌朔十四日己亥卒于宣化里第。粤二月廿九日」窆于瀍涧之滨。痛春兰之早折，伤琴书之永穸。以追吊」之未磬，更载琭于玄石。其辞曰：」愔愔夫子，令仪令哲。独抱芳兰，陵践霜雪。且琴且书，俞」光俞烈。扶摇未抟，逸翰先折。春风既扇，暄鸟亦还。如何」是节？剪桂雕兰。泉门掩烛，幽夜多寒。斯人永矣，金石流」刊！
▲志文拓片
北魏延昌二年（513），新年刚刚过去。都城洛阳，正当人们盼望着暖春的到来时，皇族城阳王十五岁的第三子元显却不幸去世，突如其来的丧事让王府笼罩在无尽的悲伤中。这位尚未弱冠的俊雅少年，曾是城阳王族的骄傲。对于元显的早殇，墓志以华美沉郁的文辞，表达了城阳王家族的深切哀思。
在北魏孝文帝强有力的汉化政策下，特别是在北魏正式迁都洛阳后，改革的成效斐然。当时，鲜卑皇族皆已改拓跋氏为元氏，并落籍中原。那些马背驰骋、征战四方的鲜卑人的后代，已然在汉文化的熏陶下，不仅能以琴书自娱、遵从孝道，甚至还成为精通经典的文士。几十年间生活方式的转变，充分展现出发生在北方大地上的文化融合和民族交融。
在司马金龙生活的时代，南渡的中原士人不仅在南方珍存着中国文化的正脉，也保留了自魏晋滥觞的自由豁达的精神，不断地影响着中原。中国北方自西晋王朝崩溃以来，经历了十六国近百年的混乱，终由鲜卑族建立的北魏将其统一，焕发出了朝气。南与北、汉与胡的势力虽然此消彼长，在文化上却交相辉映。此后北魏孝文帝推行的汉化改革，更是加快了中原民族交融的步伐。中国正大步奔向光辉的隋唐时代。
《琅琊王——从东晋到北魏》展览接近尾声了，抓紧去南京博物院再去体验一次那个风流倜傥、交融并济的时代吧！
琅琊王——从东晋到北魏
南京博物院特展馆2楼8展厅
2018/12/22 ~ 2019/4/22
▲金花钿一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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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珊波斯银币一组
山西大同出土
▲北魏平城时期 山林狩猎壁画
图文｜南京博物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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